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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6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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解决了,中国的什么事都可以商量……”

罗教授越说越激动,他恼怒的是国共两党领导人为什么不听他劝几句,就这么叽里咣当干了起来?似乎没给他罗教授面子。文三儿感到很好笑,都说读书人呆,看来还真不假,人家打仗关你个屁事?你教你的书,我拉我的车,一天仨饱一个倒,操这么多心干吗?你罗教授喝着豆汁儿忧国忧民,我这儿还没饭辙呢。文三儿打断罗教授的感慨:“得嘞,罗先生,您先慢慢喝着,那边好像有人要车,我过去看看,回见了您哪。”

文三儿拉起车跑了。

文三儿喜欢逛天桥,只有在这地方他才如鱼得水,才没有当外人的感觉。就北平这个城市而言,天桥才是下层市民玩乐的地方,尤其是闻名遐迩的“天桥八怪”,皇城根儿底下的草民没有不喜欢的。

“天桥八怪”的名声由来已久,其中有好几拨人。据说第一拨“八大怪”出现于清朝咸丰、同治、光绪年间,是指穷不怕、醋溺膏、韩麻子、盆秃子、田瘸子、丑孙子、鼻嗡子、常傻子等八位艺人。第二拨“八大怪”出现于辛亥革命之后。他们是让蛤蟆教书的老头儿、老云里飞、花狗熊、耍金钟的、傻王、赵瘸子、志真和尚、程傻子。

据老辈儿人说,第二拨“八大怪”中,属“让蛤蟆教书的老头儿”最为怪异,此人又干又瘦,黄胡子,黄眼睛,嘬腮帮子。他身穿长袍,举止斯文,上场时带一大、一小两个罐子,一个细颈瓶子,一块木板。开场后把木板平铺在地上,先将大罐儿口打开,嘴里叨念着:“到时间了,上学啦!”这时从罐儿里爬出一只大蛤蟆,跳到板上蹲踞在中间,俨然像老师上了讲台。老头儿又拿出小罐儿打开,嘴里喊道:“上学了,先生都来了,学生怎么还不来上课?”只见从小罐儿里依次跳出八只小蛤蟆,爬到木板前,面对大蛤蟆排成两行蹲在那里。等小蛤蟆蹲好,老头儿又喊:“老师该教学生念书了!”这时大蛤蟆叫一声,小蛤蟆随着齐叫一声。就这么着,一叫一答,真跟教书似的。此起彼伏叫了一阵,老头儿又大喊一声:“到时间了,该放学了!”小蛤蟆先起来,依次爬回小罐儿。大蛤蟆为人师表,看见学生都进罐儿了,才慢悠悠起来跳入大罐儿。老头儿收起罐子,拿出细颈瓶打开盖子,嘴里说着:“快出来排队,上操啦!”这时从瓶里爬出一大群黑、黄两色蚂蚁。老头儿一边喊着排好队,下达立正、看齐的口令,一边用手撒些小米。这时只见混在一起的黑、黄两色蚂蚁,依照颜色排成两队,绝不混杂。待蚂蚁排好队后,老头又下口令:“收操啦!”蚂蚁即爬回瓶中。听老辈儿人说,世上驯兽、驯鸟儿司空见惯,而驯蛤蟆、驯蚂蚁确属罕见。老头儿过世之后天桥再无此项表演,他的玩意儿可算空前绝后。

第三拨“八大怪”,是指20世纪三四十年代在天桥出现的几个民间艺人。他们是表演滑稽二簧的云里飞、拉洋片的大金牙、单口相声焦德海、骂大街的大兵黄、神跤手沈三儿、卖去油皂蹭油的、拐子顶砖和赛活驴。

文三儿离开罗教授后,先来到“云里飞”的场子上。“云里飞”是“天桥八怪”之一,以唱滑稽二簧为生。云里飞原名白宝山,是老云里飞白庆林的长子,初名壁里蹦、草上飞。云里飞的跟头翻得最好,很特别。他翻起跟头来用头点地,一翻就是四十个。老云里飞年老后不再唱“滑稽二簧”,闹了块惊堂木改说评书《西游记》。白宝山接下父亲这一摊儿继续表演。滑稽二簧京戏的行头十分奇特:用纸烟盒当作乌纱帽,用长头发系在细铁丝上当作胡子,用根粗铁丝粘上鸡毛当作雉翎,一根芦苇棍系上一些红绿绳便成了马鞭子。戏衣更简单,大褂不扣纽子,就算是戏袍。他有五六个伙计,个个都是全才,生、旦、净、末、丑外带跑龙套,很能吸引观众。云里飞还有两手绝活:一是把舌头伸出来,“啪”的一声能贴在鼻梁骨上;二是把耳朵捏巴捏巴塞进耳朵眼里,过一两分钟,说声“出来”,耳朵就能从耳朵眼里张开来。

文三儿对云里飞这些绝活儿早看够了,这些玩意儿只能蒙蒙没见过世面的外地人,文三儿可是老天桥了,对此不屑一顾。

云里飞的场子紧挨着拉洋片的“大金牙”。大金牙原名焦金池,河北河间县人。据说他得罪了当地恶少,被整得没辙,才来到北京以拉洋片为生。此人是矮胖子,小眼睛,常笑眯眯的,大嘴里露出一颗大金牙,因此得了这个绰号。拉洋片又名“拉大片”或“西洋镜”“西湖景”,是清末兴起的一种民间杂耍,艺人将画好的各种彩色画片用绳子拴放在木箱里,箱子中间装有四五个凸透镜,每次坐四五个观众,艺人一边拉放画片,一边敲打着锣鼓演唱画片的内容。另有一种是横推画片,看一回是八张大片。有些观众不看大片,只站在木箱周围听大金牙演唱,也是个乐子。

“大金牙”焦金池此时正站在一条板凳上,用一根五尺多长的细竹竿,指着镜子里的画片说:“您看这片儿,这是冯玉祥的国民第一军,联合郭松龄攻打奉天的事。郭松龄由天津杨柳青乘小火轮而来,小火轮船头上站的是郭松龄,这一面手拿望远镜站着的,是国民二军孙岳。您再看小土山上黑乎乎一片,约有好几百人,李景林在稻田里扎下大营。双方都预备好大炮机关枪,其势甚凶。诸位坐定了看,听我大金牙,一段一段唱给诸位来听。”他放下竹竿,站在板凳上敲起锣鼓,开始唱起来:

往那里头再看哪!头一片,

两军失和呀,起了战端,

中国人自己来打自己,

大队人马扎在了稻田。

机关枪辘轳炮摆成阵咧,

转动机簧噢,都冒了白烟,哎……

唱完几段以后,八大片也拉完了,“大金牙”从板凳上走下来,满面笑容地对观众一作揖:“诸位逛天桥,您要走累了,在我这儿坐下歇一歇腿儿,总共花上两个大铜子,又看真正相片又听唱儿,您只当捧我大金牙啦!诸位坐下之后,我尽力给您唱,管保不重复。我若唱重了一句,您就给我一个大嘴巴。”等钱收得差不多了,“大金牙”又换了一组风景片,唱了起来:

往那里头再看哪!又一片,

个冬腊月好冷的天。

那大雪不住纷纷地下,

楼台殿阁呀,成了银山哪!哎……

文三儿听得无趣,况且“大金牙”那几张破片子他早看烦了,正琢磨着到别处看看,只见一个干巴瘦、扁脑壳、小眯缝眼、脚呈大外八字的小个子笑眯眯地贴过来。文三儿警惕地后退一步:“蹭油的,你他妈离文爷远点儿。”

小个子笑道:“文三儿啊,你小子头十年就在天桥转悠,不管看什么玩意儿都是蹭着看,我就没见你掏过一个铜子儿。”

文三儿回骂道:“文爷我就算一毛不拔也比你小子强,好歹咱不从别人身上拔毛,不像你小子,人家身上不管有油没油你都蹭一把,完了张嘴就要钱,这么多年了,我就见你免费过一次,愣说人家大姑娘屁股上沾了油,死说活说要给人家免费蹭蹭,哼!你小子可真叫‘蹭油的’,专蹭大姑娘的油。”

“蹭油的”叫周绍棠,东北人,也是“天桥八怪”之一。他以兜售自制的去油皂为生,从他前面走过的人,只要衣服上有油渍,他马上就拉住人家,用去油皂蘸着唾沫,往下擦油渍,一边擦还一边念叨着:“蹭、蹭、蹭啊,蹭油的呀;掉、掉、掉,油儿掉啦!”被他蹭掉的油不要钱,买皂才要钱。被他蹭过的人,如果觉得效果不错,就会买他的油皂。文三儿和他比较熟,刚才是故意糟蹋他。

“蹭油的”也不生气,只是和文三儿开着猥亵的玩笑:“文三儿啊,赶明儿你娶了老婆,我还得免费给咱嫂子蹭蹭。”

“×你舅舅的,离文爷远点儿。”

文三儿绕过沈三儿的撂跤场,看了一眼“拐子顶砖”。

俗话说:天桥把式——光说不练。这个一条腿膝盖以下被截掉的拐子正相反,是光练不说。不论炎热的夏天,还是飘雪的冬天,他每日都到天桥,找个路边,赤裸上身,跪在那里,垂目合掌,头上顶着有一百多斤重的一摞大方砖,呈宝塔形,约有两米高。他身前地上压着一张纸,上写:“拐子要钱,靠天吃饭,善人慈悲,功夫难练。”等到要够一天饭钱,他便将砖一块块卸下来。这时人们可看到他头顶露出一个拳头大的深坑,可见功夫确实难练。文三儿也是听老辈儿人说,拐子在天桥顶了二十年砖,没人见他说过话,谁知道他是不是哑巴。

文三儿走到天桥公平市场南,见有数百人围了个大圆圈儿,里边有个人直嚷,嗓音洪亮,围着的人群时时传来一阵阵哄笑。文三儿挤进人群里一看,见场内站着一个人,长得人高马大,大脸大鼻大嘴大嗓门,一脸络腮胡须,面上净是皱纹,年纪有七十多岁。此人头戴缎子瓜皮帽,迎门嵌块宝石,蓝缎子夹袍,黄缎子坎肩,下身着黑绒套裤,足蹬青缎面千层底双脸儿鞋,手持一个油光红润的葫芦和一挂香木捻珠,左肩挎着一个鼓鼓囊囊的丝绸“弹子兜”,兜底短穗抖动,手里拄着根龙头拐杖。

文三儿一见就乐了,这才是他要看的乐子,此人为“天桥八怪”之一,大名鼎鼎的“大兵黄”。

“大兵黄”原名黄才贵,山东人,少年时曾拜董海川第一代传人学习八卦掌和八卦门器械。年轻时先后在张曜、马玉昆、蒋桂题、张勋等军阀部下当兵,并于光绪二十二年参加甲午之役。张勋复辟失败后,“大兵黄”从张勋的“辫子军”中退役,因生活没有着落,遂落魄天桥卖艺,初期尚练些武艺,后来干脆以骂大街为生。

有位作家这样描写:“……‘大兵黄’入场伊始,先将手中那根木棍挑在裆前,形象殊为不雅,他将那木棍左扫右扫,扫得看客纷纷退避,很快便清出一块丈把见方的场子,这招数和用开路叉打场子是一个意思,不过在‘村’‘野’上更为别具一格,更有‘大兵黄’特色便是。场子既开,骂街便也开始了。三皇五帝他爹,达官显贵他妈,前届总统他姐,无耻小人他妹,唾沫横飞,一泻千里……”此公逮谁骂谁,骂起街来时而妙语连珠时而不堪入耳,骂上一个小时绝无重样,骂得痛快淋漓,骂得风云变色,此时周围的观众群情亢奋,同声喝彩。“大兵黄”又深藏着足够的平民智慧——他的开骂,从来不涉及当时的掌政者,凡到此处,或暗示,或迂回,或借古讽今,因此,虽出语惊人,却又能避免麻烦,久演不衰。纵观古今中外,以骂街为生而且成名的人物,恐怕只有“大兵黄”一人了。他每骂完一阵,便推销他自制的薄荷药糖,称曰:沙板糖。每包卖一大枚。看客们从他的骂街中过了瘾,解了气,当然也乐意帮他,于是纷纷解囊,买下一包药糖。

“大兵黄”以不伦不类的打扮及跳脚骂街的特殊表演,为北平各报新闻记者甚至政府当局所瞩目,因而具有一定的社会影响,连外五区警署的巡警们都拿他没辙,惹怒了“大兵黄”可不是闹着玩的,谁的名字到了他的嘴里绝对是场灾难,从祖宗八代到亲戚朋友及兄弟姐妹都得挨着个儿让他×一遍。

文三儿向“大兵黄”点点头,“大兵黄”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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